第4章 韩王安车架上的青铜锁链(4/5)
……他那惊才绝艳却被他猜忌、最终身死秦国的王弟!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,巨大的痛苦和悔恨瞬间攫住了他,竟一时无法言语。嬴政不再看他,仿佛只是对着空气发问。他微微侧身,对身后的郎卫统领蒙毅吩咐道:“取来。”
蒙毅躬身,双手捧过一个用深色锦缎包裹的长方形物件,小心翼翼呈上。嬴政伸出手,那骨节分明、曾执掌生杀大权的手指,缓缓掀开了锦缎的一角。里面露出的,是一卷卷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竹简。简片色泽深沉,边缘光滑,显然被主人无数次摩挲翻阅。简册最上面一卷的卷首,赫然用秦篆刻着两个古拙有力的大字——《孤愤》。
韩王安的视线触及那熟悉的简册,如同被烙铁烫到,瞳孔骤然收缩!那是韩非的心血!是他在秦国狱中呕心沥血写下的、意图强韩却终究无法挽救韩国的法家巨着!是韩非托人辗转送回韩国,却被他束之高阁、视为危言的谏书!悔恨、羞耻、痛苦如同毒藤缠绕上他的心脏,瞬间将他勒得无法呼吸。他猛地抬起双手,死死捂住自己的脸,压抑已久的悲声终于冲破喉咙,化作嘶哑绝望的嚎啕:“非弟……是寡人……是寡人负了你!负了韩国啊——!”那哭声撕心裂肺,在空旷的石室里久久回荡,充满了无尽的凄凉与自毁的绝望。
嬴政静静地看着他崩溃痛哭,脸上无悲无喜。他的手指,却轻轻抚过那卷《孤愤》冰冷的竹简。竹片光滑微凉,纹理清晰,仿佛还残留着那位天才法家最后的心跳与体温。就在他指尖抚过其中一枚竹简边缘时,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感传来。
嬴政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!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枚竹简,凑近室内唯一的光源——门口透入的微光。他的指腹沿着简片边缘细细摩挲。果然!在竹片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、被反复翻阅磨损的细小裂缝里,似乎嵌着什么东西!指甲小心翼翼地探入,极其轻微地一挑——
一小片薄如蝉翼、几乎透明的丝帛被挑了出来!丝帛被精心折叠过,展开后不过指甲盖大小。上面,用极其细微、却异常清晰、如同针尖刻出的朱砂小字,写着两行字:
**“强秦之法,刚极易折。苛政猛于虎,终将噬主……”**
字迹殷红如血,力透丝背!正是韩非的手笔!
嬴政的呼吸,在那一刻似乎有瞬间的凝滞。他捏着这片冰冷刺骨的丝帛,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两行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、带着无尽忧思与冰冷预言的文字上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并非来自幽暗的石室,而是从心底最深处骤然升起,顺着脊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“苛政猛于虎,终将噬主……”韩非那清冷而带着金石之音的话语,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,带着临死前的不甘与洞见,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,清晰得如同耳语,沉重得如同丧钟。
他猛地攥紧了手掌!那片承载着不祥预言的丝帛被他死死攥在手心,薄而韧的丝料深深嵌入掌心柔软的皮肉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然而,这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瞬间掠过的、被无形之物窥破最深秘密的惊悸与微怒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冰冷的探针,重新刺向地上那个仍在悲恸嚎哭、对眼前一切毫无所觉的韩王安。那卑微颤抖的身影,那象征着屈辱的、此刻已被卸下堆在一旁的青铜锁链……这一切,与掌心那冰冷的、带着诅咒般力量的丝帛,与韩非那临死叹息的话语,瞬间在他脑海中交织、碰撞!
一股更加强横、更加霸道、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,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,轰然冲破了那丝寒意带来的瞬间凝滞!他嬴政,横扫六合,囊括宇内,建立亘古未有之伟业!岂是区区预言所能撼动?岂是区区亡国之君的悲鸣所能阻挡?韩非纵